山上还有一条老规矩,不管两个年轻人缠绵相爱的多厉害,两家大人之间非要有个中间说话的媒人不可。新生和杏花的关系更特殊,他们两家之间更需要一个中间说话的媒人。月儿自然就想到了李丁民和他的女人水仙。
李丁民和水仙把耀先月儿让坐到炕上,不用耀先月儿开口,李丁民俩口子就能想到他们是为啥事来的,今天发生在麦场上的事情他们也是亲眼看到了。果然,在炕上刚坐定,月儿就轻柔柔地把心里话说出来。月儿从来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,今天说出来的话就更是细细柔柔的,她说:“水仙嫂,丁民哥,我和耀先下来又麻烦你们来了。后晌间在场上的事你们也都看见了。”月儿细语柔声地把碾麦场上的事和后来杏花搀扶着新生上了崖口,两个人说的话全都给李丁民和水仙说出来,月儿最后说:“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个啥,杏花和新生在崖口上把啥话都说了。我也觉得两个娃在一起合适,两个娃也都不小了,村里像他们这么大的都结过婚抱上娃子咧。不是发生今天这事,我和新生他爹还不敢往这方面想哩。咱新生那能配得上人家杏花,想都不敢想。可是在崖口上杏花亲自说出来,她愿意嫁到崖口上来,她不嫌咱的成份,她就是看上新生了。杏花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,我就和新生他爹下来和你们商量。你们和改改那头是亲家,能说上话。”
听月儿把话慢悠悠地说完,李丁民嘴里含着旱烟袋,还是一口接一口地抽。水仙也没有马上接话。说实在的,后晌在场上看见杏花不顾一切地挥舞着镰刀,把新生从郭解放兄弟手里拉拽出来,再亲自搀扶着走上崖口,在场的李丁民和水仙也和满场子上的人一样,惊愕的马上转不过弯。好心的水仙这两年没有为窝在家里的杏花少操过心,也没有为退了婚的新生少操过心。但她就是没有动过把杏花说给新生的念头。这样的念头全卧马沟谁都没有过,卧马沟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根本不可能,老队长的小女儿,再任队长的小姨子,说啥也不会下嫁给地主的儿子。即是杏花出过那样的事,也不会。现在是啥时候呀,再没有脑筋的人也不会往火坑里跳。嫁给地主的儿子就顶是跳进火坑了,一辈子就别再想翻身了,一辈子就在火坑里受熬煎,谁愿意呀。尤其是杏花长的又是这么好,又有一个那样的家庭,有一个那样的即是姐夫又是哥的招进门来的当家人。卧马沟的人都知道郭解放像他爹郭安屯一样,对崖口上的一家地主有些根深蒂固的仇恨,他怎么肯把自己漂亮好看的小姨子嫁给崖口上地主的儿子呢。人们想都不敢想,李丁民和水仙也不敢往这方面动脑子。这么多年来耀先和月儿的遭遇实在让他们同情,他们当然不愿让杏花成了第二个月儿,让杏花背负上沉重的包袱,遭受一辈子苦难,遭受一辈子屈辱。这就是他们沉默不好开口的原因。
沉默是难堪的。在沉默的窑里只有灯盏上那一粒火光在闪闪烁烁地跳动。好一阵子李丁民才把烟袋锅里燃尽的烟灰在炕围眼墙上磕掉。然后用他那惯常的慢咧咧的口气说:“这话我和你水仙嫂能给你传说下去,我也觉得杏花和新生是般配的一对。只是这事不能急,得慢慢说。今天后晌几个年轻人才在碾麦场上闹过架,杏花手里的镰刀片子还把解放胳膊上划割出一条老长的口子。年轻人气性大,都还在火气头上,缓上几天,等都消了气,再试着说这事。反正解放的关口不好过。”
耀先和月儿从李丁民的场院出来,心里就像这黑暗幽深的夜一样没有了着落。不是李丁民的话冷,泼灭了他们心头燃烧起来的一片希望,而是这事真的不好办。因为对面说话的是郭解放,郭解放让李丁民都感到棘手,就更不要说耀先月儿了。
耀先月儿踩着黑暗,一步一步走上崖口。刚上崖口,偏窑的门就开了,乍乍呼呼地蹿出一个人,“干啥去咧,害的我等老半天。”说话的人是巧红。“咋是你呀。”月儿赶紧招呼一声,就把巧红往正窑里让。
巧红是个呼啦啦热心肠人,她知道最让月儿操心的就是她儿子新生的婚事。因为皂角神的事小娟和新生退了婚,这就让愁苦缠身的月儿更展不开眉,生怕儿子一辈子打了光棍。打光棍对一个人,对一家庭来说都是灾难。因为皂角神的事说到底是巧红说漏出去的,是因为巧红说漏了嘴才让月儿又遭受了一场大磨难,才使月儿好不容易说下的儿媳妇小娟退了婚。巧红就觉得心里有歉疚,就想为月儿做点补偿,她和月儿毕竟是相好多年的伴儿。今天在麦场上看见杏花搀扶着新生上了崖口,巧红就觉得总算是有了为月儿帮忙办事的机会了。天一黑就急着往崖口上跑,不想上来月儿和耀先却不在。不在她也不走,巧红就在偏窑里一边和新生拉说着话,一边等着月儿他们回来。和新生拉说一阵子话,巧红就更觉得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。
在正窑炕上还没有坐下,巧红就沉不住气地说:“八个扣碗儿的媒人席我吃定了,新生和杏花的月老红娘我给咱来当。”月儿笑笑说:“你真要是能把这事说成,我给你扣十六个碗。”巧红再接上说:“这有啥难的,这一阵你们不在,我在偏窑里把啥话也问过了,新生说杏花是一百个愿意的,她不愿意新生还愿意谁呀?咱新生把她配翻过了。咱不弹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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